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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甫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漏气声,那只抬起的右手无力地垂下。他最后看到的,是玄武门朱红门扇上那些冰冷的、巨大的铜钉,在视线里渐渐模糊、扭曲,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、粘稠的黑暗。
建宁五年春,权倾朝野的中常侍王甫,没有死在他金碧辉煌的暖玉阁,没有死在朝堂的倾轧中,而是像一条癞皮狗,死在了自己府邸后门肮脏的小巷里,死在了被他视为蝼蚁的灾民刀下。血,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,与他之前爬行拖出的那道血痕连成一片,形成一滩巨大而丑陋的污渍。
那汉子砍完这一刀,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,拄着刀,跪在血泊里,对着皇城的方向,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:“爹——!儿子给你报仇了——!”
这声嚎哭,凄厉地刺破了小巷短暂的死寂。
……
南宫,却非殿。
殿内没有点灯,巨大的空间被黄昏最后一点残余的光线分割成明暗交织的块垒。刘宏静静地站在殿门内的阴影里,如同一个沉默的剪影。殿外高台上,史阿无声地单膝跪地,如同融入地砖的一块顽石。
风,从敞开的殿门吹入,带来了远方尚未散尽的烟尘气,也带来了史阿压低却清晰的禀报:“陛下,事了。王甫,毙命于玄武门外巷。暴民所为,众目睽睽。”
刘宏沉默着。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,看不清表情,只有负在身后的双手,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,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和那微微的、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——那不是恐惧,而是一种巨大的、紧绷过后的余韵,一种亲手拨动命运琴弦后,琴弦震颤带来的回响。
过了片刻,一个极轻的、如同叹息般的声音才从阴影里飘出,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:“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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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缓缓抬起右手,玄色的广袖滑落。苍白的手指伸向腰间悬挂的一枚温润玉佩——那是象征天子身份的龙纹佩。指尖在冰冷的玉面上划过,最终,却落在了紧贴着玉佩下方、藏在袍服内侧的一件坚硬而冰冷的物件上。
青铜虎符的棱角,清晰地硌着指腹。
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不久前的温度,也沾染了此刻殿外吹来的、带着血腥和焦糊气息的风尘。
刘宏的手指在那冰冷的青铜纹路上停顿了片刻,然后极其自然地收回,拢入袖中。他向前踏出一步,走出了殿门的阴影,站到了夕阳最后一点昏黄的光线里。
少年天子的面容在暮色中显得异常平静,甚至有些淡漠。他微微侧头,目光并未落在阶下的史阿身上,而是投向了殿外空旷的广场,投向更远处宫阙的飞檐,投向那片被晚霞染成暗红色的天空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殿前:
“传旨。”
两个字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初具雏形的帝王威仪。
“着司徒、太尉、司空三公,”刘宏的声音平稳地流淌出来,每一个字都像经过冰水淬炼的玉石,清晰、冰冷,“即刻会同司隶校尉、洛阳令,严查南城暴乱、常侍王甫遇害一案。暴民凶顽,戕害重臣,震动京畿,务必追查首恶,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