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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月悬于沉墨般的夜空,宛如一只充血的巨眼,瞳孔里翻涌着粘稠的暗紫色云气。九十九级往生阶从地缝中突兀升起,每一级石阶都泛着青铜冷光,表面用阴文刻着苏家历代族人的名字,字体凹陷处积着暗红色的苔藓,像是永远无法干涸的血迹。苏怀青的靴底刚触到第一级石阶,刻着 "苏慕贤" 的名字突然渗出豆大的血珠,血珠滚落在工尺谱残页上,将扭曲的音符晕染成狰狞的鬼脸。
"姐姐,你听 ——"
水晶棺少年的声音从石阶尽头飘来,带着地宫特有的幽冷回响。他的脊骨上钉着七枚青铜铃铛,随着浮空的动作发出细碎的清响,却诡异地与远处更夫敲梆子的节奏完全同步。苏怀青握紧斩龙剑,剑柄上褪色的戏票突然腾起幽蓝火焰,灰烬中浮现出玉娘的虚影 —— 她身着水袖青衫,站在光绪年间的戏台上,指尖轻抚过雕花木栏,栏上还留着她被银簪划伤的血痕。
"月落栖云堂,魂归九泉乡......"
玉娘启唇轻唱,水袖扬起时飘落几片残梅,梅瓣触地即化为婴孩的啼哭声。苏怀青这才惊觉,每唱一句歌词,石阶上的命锁便 "咔嗒" 开启一枚,锁链垂落处裂开蛛网状的地缝,无数裹着胎衣的亡魂从中爬出,它们的脐带仍连着地底的黑暗,掌心都印着模糊的 "怀青" 二字。
第七级石阶刻着 "苏慕礼",苔藓下隐约可见刀刻的 "悔" 字。苏怀青的足尖刚掠过字迹,整座石阶突然剧烈震颤,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地底奔腾。数百具工匠骸骨破土而出,他们的手腕上都系着青铜命锁,锁纹与苏怀青腕间的胎记完全吻合。骸骨们佝偻着背,用指骨敲击着石阶,齐声嘶吼《镇魂歌》的第二段,声波如利刃般割破她的耳膜,黑血顺着下颌滴落,在石阶上洇出蜿蜒的血路。
"父弑子,兄噬弟,五行颠倒葬天地 ——"
水晶棺少年踏着血月走近,他的瞳孔已变成旋转的铃纹,脊骨处渗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咒文。苏怀青腕间的溃疮突然炸裂,槐树根须如活蛇般窜出,缠住最近的亡魂。奇异的是,每吞噬一个灵魂,根须上便绽开一朵惨白的花,花心嵌着半枚玉珏,正是玉娘与苏慕贤定亲时的信物。
当攀至第四十九级石阶时,苏怀青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——"苏怀青" 三字被刻在石阶中央,周围环绕着二十八宿星图,每颗星都对应着一具婴孩的骸骨。名字触地的瞬间,整座往生阶开始逆时针旋转,无数泥手从阶面裂缝中伸出,指甲缝里嵌着她的生辰八字。她被拽入光绪二十三年的幻境:雪夜中的产房内,玉娘的惨叫与风水师的咒语交织,产婆面无表情地将双生子分别放入两口青铜棺,棺盖闭合前,她看见其中一具棺木的内侧刻着 "念玉"。
"破!"
苏怀青挥剑斩向泥手,剑锋却穿透幻境刺入青铜棺。棺内的少年睁开眼,眼底映着她惊恐的倒影,溃烂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,触感竟带着婴儿般的柔软:"姐姐,我们本就是同一枚命锁的两面......" 他的话音未落,血月突然迸裂成万千碎片,九十九枚命锁如群鸦扑向水晶棺,棺盖闭合时发出的巨响,像是阴阳两界的大门轰然关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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